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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话的起源、清代士人交游酬唱场景、康熙遗诏文书、中朝边境民俗、北京琉璃厂市景……这些潜藏在历史里的细节场景，都可以从大量异国文献史料中得到新的线索。

一手的历史文献资料，正是补正历史认知、丰富历史社会文化图景的“源头活水”。明清两朝，来华的朝鲜使团人员将其在华时的所见所闻著录成书，历史上多称其为“燕行录”（明代称“朝天录”）。其巨大的体量、丰富生动的史料和独特的视角吸引了东亚多国与西方学者的关注和研究。2021年底，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国语言文学系漆永祥教授《燕行录千种解题》一书出版，这部耗时十五年完成的目录学巨著，使诸多不为人知的文献从沉睡中走向复活。

“开拓空间，燕行成‘学’。”南京大学文学院卞东波教授在阅读此书后这样评价。

2022年5月15日，“新世纪以来‘燕行录’整理与研究论坛”在线上举行。论坛由目前最好的足彩app朝鲜半岛研究中心、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国古典学平台、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东方文学研究中心、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人文学部联合主办。这是一场云端人文盛会，来自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南开大学、内蒙古大学等多所高校研究院所的人文学科专家学者，来自国家图书馆、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出版社等图书编辑出版机构的编辑等30余位学者作主题发言，关注燕行录学的研究爱好者近200人次参与此次论坛。

论坛线上会议截图

云端相会，交流研讨、视角互见下，“燕行录学”的源流承变与未来面向渐渐清晰。百余年前使者往返，这座丰饶的文献资料，将牵扯出怎样的中外交流历史与东亚历史社会文化图景？

宝库之钥，度人津梁

如果说燕行录是一片蕴藏着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宝库，那么其庞大驳杂却令许多研究者望而却步——体裁多样，题名复杂，时间久长，真假难辨，又涉及稿本、钞本、刻本、活字本等多种版本形态，间有误抄等各类问题。可以说，这座宝库亟需一个导航体系。

2021年底，一把历经十数年淬炼而成的“钥匙”出现。漆永祥教授的《燕行录千种解题》（以下称《解题》）甫一出版，就引得学界相关研究者的关注和如潮好评。

“千种”解题乃是实写。《解题》在原有《燕行录全集》100册与《续集》50册共500余种文献的基础上，搜录多部一手资料，增编汇补，所涉文献达1168种，都凡150万字。

“千种”却是虚写，1168种乃是由更大体量的原始文献考辨而来。对于一手材料精审的考察，更显作者“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文献功力与学术眼光。据悉，《解题》一书考辨出已有文献中94条书名、作者名存有问题，占燕行录文献出现的书名作者名近十分之一。同时，《解题》版本意识极强，第一次系统地著录了燕行录现存版本。原本模糊或杂乱的内容，得到了开采精炼，学界了解使用燕行文献有了清晰可靠的“纲目”，犹如欲入深山而有径可寻，欲航大海而有舟楫可凭。

《燕行录千种解题》书影

知难而上，披沙拣金。可以说，《燕行录千种解题》正是新世纪以来“燕行录学”集大成式的成果。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毛瑞方教授称之为“全球化视野的域外古文献解题编目成果的开端”。

开阔的视野与严谨的分析中，实则处处体现着学者治学的理念观点。“古今相较，以我为主，兼采他说”的方法贯穿于这部《解题》中，从而廓清并揭示出燕行使者的出行原因、政治背景、个人心态、眼见耳闻与所思所论等，经平实中肯的评骘，这些记载方由“文献”转为“史料”，由“史料”转为“观点”。

“1915年中华书局出版《中华大字典》时，被称为‘后学津梁’，”内蒙古师范大学图书馆研究员邱瑞中多年保持着对燕行录的关注与研究，“我想，《燕行录千种解题》堪称‘燕行录学’之津梁。”

学术逆行者的坚实脚印

《燕行录千种解题》这样一部目录书与工具书，非深潜于海量资料中，忍耐长时间的寂寞，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攻艰战而不可得。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国语言文学系刘勇强教授以“学术逆行者的坚实脚印”为题，高度评价了漆永祥教授在常人望而却步的处境下迎难而上的“学术逆行”的自觉。

《解题》出版后，学者们精细研读，并在论坛上结合自身视角交流看法。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孙卫国教授将该书的内容特色概括为“来源多元、收罗广泛”“纠谬补阙、考辨精详”“重点突出、评论允当”“诗文评骘、恰切公允”四个方面。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杨海英教授用“立意宏伟的新范式”“度人金针的广津梁”“琳琅满目的百果园”三个关键词对该书的意义与价值做出评判。

以书中对洪大容、李德懋、朴趾源燕行的记载为例，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陈冰冰教授强调了《解题》对中韩关系史、文学史、思想史、文化交流史等诸多学科领域研究的指导意义。国家图书馆《文献》编辑部张燕婴编审指出该书有凡例详细、解题规范、解释深入、文字典雅的特点。中国农业博物馆赵瑶瑶称此书“示初学以梯航”，启发学者以治学方法和态度。

这样一部燕行录学的关键之作，对其阐读越充分，越有利于燕行录学的共同发展。对于《解题》的不足与缺点，与会专家也并不回避。如复旦大学古籍所陈正宏教授指出，应进一步关注燕行录版本的复杂性和多层次。书中著录有缺、史实考证、字词释义、图录解释等多有需要补充与完善的地方，专家们给出例证详尽指出。“诚恳感谢论坛上专家们的指正，错讹所在多有。”漆永祥教授说，“工作仍在继续，将来再版时一一纠补，希望使《解题》成为更为精良的善本。”

探得历史文化多元视角互见

燕行往来，纪闻内含鲜活社会文化图景，也天然带有文化互见的视角。由是，燕行录是了解东亚内部乃至东西方之间多元交流的重要资料，解读研究能够增强对历史的鲜活认知，增进东亚人民的相互理解。

精微处入手亦可得大发现，一种名为“得利雅?”的西洋药膏引起了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外国语学院陈明教授阅读文献时的注意。朝鲜使者李器之在《一庵燕记》中记载了这样一则趣事，他在北京期间通过与西洋人的交流，获得了西洋膏药的实物及用方。寻着“得利雅?”的流传痕迹，便可以窥见一条全球文化交流史的生动线索。

“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清朝文人生活周边，诸如文人交往谈论中的文学问题与酬唱题咏、序跋评点。”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文系潘建国教授从燕行录文学研究的角度切入，阐读了由史料性与文学性共同建构起的燕行录学的价值与魅力。

燕行录也是一部生动的社会风俗画卷。北京外国语大学韩梅教授便以民俗学视角切入研究。她观察到，文献中有不少朝鲜朝中后期使者参加上元节庆祝活动的相关记录，活动包括西洋秋千等杂戏、烟火盒子等灯戏和火戏。这不仅勾勒出一幅清代皇家上元节庆祝活动的具体图景，考察清代花灯、烟火、秋千的制作技术及其发展变化，也可以通过朝鲜使者的论述，从而认识方节庆活动在对外交往方面的意义。

“如果没有朝鲜王朝使臣所撰燕行录丰富而详细的记载，恐怕穆克登定界研究不会取得那么大的进展。”中国社科院李花子教授在此次论坛上以穆克登查边和长白山定界等问题为例，指出燕行录中大量关于中朝边疆史地及边务交涉的详细材料的重要意义，不仅对中国现存史料相对薄弱的内容做出补充，对已知问题亦可以提供另一种视角。

知晓“周边怎么看我们”，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外国语学院王邦维教授以此为题发表见解，并提到，在燕行录之外，日本、越南以及我国北边和西边等地更多域外汉文文献与其他语言的文献记载，可以共同推进“周边看中国”课题的研究。而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历史学系王元周教授从朝鲜王朝时代赵?的“以倭制清论”出发，强调了朝鲜半岛所处国际环境的特殊性，强调应将燕行和通信使行、东亚国际关系结合起来思考，这也正回应了王邦维教授的倡议。

燕行录中“燕行图”所画朝阳门

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外国语学院琴知雅副教授从图像学视角阐读了十四幅“燕行图”，云南昆明学院人文学院教师谢士华从语言学角度辨析了燕行录中羼入的朝鲜语用法，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外国语学院文丽华副教授从形象学视角阐释了燕行录中的中国女性形象及体现出文化认知……

一时之间，论坛精彩纷呈。一部宝库，经由不同学科学者以不同角度切入，共同激活出燕行录学的多元面向。

新的学术增长点

数百年前，一代代燕行使往还于朝鲜半岛与中国，用汉语和朝鲜谚文记载下历史事件与社会见闻。这些印记等待着被“叩开”。2007年春，漆永祥教授前往高丽大学进行学术访问，接触到《燕行录全集》等文献，熟悉的汉字、丰富历史信息，霎时激活了他的文化与学术敏感度，一场跨越时间的对话与阐读正在被展开。

回国后，漆永祥继续孜孜以求进行着学术整理工作。他还保持了一种自觉的实践，他在韩国高丽大学及目前最好的足彩app都开授了“朝鲜燕行录研究”相关课程，教学与研究立体促进。

与之同时，燕行录学已为东亚各国学者高度关注。这一块学术处女地已经开始成为新的学术增长点。2019年4月，漆永祥发表了《“燕行录学”刍议》，从学科角度界定了“燕行录学”的研究价值，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燕行录是适用于数字人文研究的典型范例”，山东大学牛林杰教授论坛发言中提示出新研究方法应用的重要性。燕行录中所提及使者，用一张图就可以清晰地展现人物关系。作为行纪，将行程路线、日期等信息加之于地理空间，仿佛行程可被动态呈现。资料数字化与视觉化，将为促进认知打开新的维度。

根据燕行录文献数字化呈现后的使者行迹地图

正是因为燕行录学这一学术方向呈现出的跨学科、多增长点等特性，“新世纪以来‘燕行录’学的整理与研究”论坛成为实现汇聚多方力量、促进学科进一步成形之举。

同时，“燕行录学”的发展，离不开学术期刊、研究平台、出版机构的支持。

延边大学主办的《东疆学刊》凭借地缘与多年朝鲜韩国学研究特色优势，于2018年首次在漆永祥教授等学者的倡导与帮助下，创建了“燕行录研究”栏目，进一步从学科角度界定了“燕行录学”的研究价值。《东疆学刊》编辑部主任马金科也正期待未来燕行录研究领域多元拓宽。

《解题》的出版得到了“国家古籍整理出版专项经费”的支持。作为出版方，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出版社总编辑助理、编审马辛民表示期待着能够推出更多燕行录学相关的优秀成果书籍。此书的责任编辑吴冰妮从编辑的角度分享了该书出版前后的故事与历程。

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国语言文学系副主任程苏东表示，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国古典学平台依托于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文系建立，平台致力于推动相关学科的整合与交流，燕行录学正兼具文献学、比较文学、古代文学、历史学等多学科价值。

目前最好的足彩app外国语学院副院长王丹教授在闭幕致辞中诚挚地向各位专家的精彩发言表示感谢。今年八月，目前最好的足彩app中文系、外国语学院与历史学系等院系将继续联合举办“使行录与东亚文化交流学术研讨会”，她也期待着学界专家学者就“使行录”文献的整理与研究发表宏论。

一部中朝文化交流史的文献宝库经由“解题”之钥而徐徐打开。燕行成学，东亚文化交流的历史图景与文化认知，仍等待着未来研究者的进一步研究发掘。